近代印坛点将录（定本，有图）

玉吅

弁言

    平居多暇，检理二十世纪以来逝世之篆刻家名录，得百数十人之多，因仿诗坛点将录之例，以诸印人比附梁山英雄，各系一赞，并小序，总其名曰“近代印坛点将录”。

    梁山英雄座次，见《水浒》第七十一回，其次第原书即有两种，本不统一，一为石碣天书，天罡三十六在先，地煞七十二殿后，一为宋公明所订座次表，天罡地煞互有参差。今仍以天罡在前，地煞居后，而分类部居，则参考座次表，又小有改易。游戏笔墨，实无须一一考校其真赝也。

    予不敏，学刻十年，都无寸进，腹笥既俭，识见又隘，月旦人物，更非所长，率尔成篇，得无井蛙窥天之诮欤，因作俚句解嘲云：

    功夫十载付涂鸦，画虎不成又画蛇。

    点将印林真笑我，浅闻寡见井中蛙。

[ 本帖最后由 玉吅 于 2006-12-21 08:12 编辑 ]

玉吅

印坛旧头领一员
托塔天王晁盖  黄士陵（牧甫）
    近代印坛，足当梁山旧头领者，允推黟山黄牧甫。牧甫篆刻初法邓完白、吴让之，中年以后，更以三代吉金文字入印，自成家数。门人李尹桑云：“悲庵之功在秦汉以下，黟山之功在三代以上。”清末印风颓靡，治印以残破为美，牧甫遂以平直光洁纠之，尝云：“汉印剥蚀，年深使然，西子之颦，即其病也，奈何捧心而效之。”其印文安排，平整中寓巧思，刀法劲挺，光洁中见浑穆。恰如罗瘿公评语：“牧甫先生篆刻，古茂渊懿，峭拔雄深，无法不备，前有撝叔，后有缶庐，可谓印人中特绝者也。”
    以篆刻成就论，牧甫应不在苦铁之次，而声名竟不能及，论其原因有三：牧甫虽年少于苦铁，而辞世甚早，作品流传未广；牧甫中年参张香涛幕，久客五羊，影响所及，未出岭表；牧甫弟子如李尹桑辈，天资有限，不能尽传师法。
    赞曰：
    黟山巨刃能摩天，不涉荒伧不涉偏。
    强把苍翁方牧甫，一时瑜亮难后先。

[ 本帖最后由 玉吅 于 2006-12-21 08:13 编辑 ]

玉吅

◎黄牧甫生于道光二十九年（1849），卒于光绪三十四年（1908），较吴昌硕晚生五年，早卒十九年，寿命不长，则从事艺术活动的时间相对较短，纵然天姿卓绝，对后世的影响力也大打折扣。这幅“倦游窠主五十四岁小影”应该是在鄂所摄，（图0-1）五年后亲笔题识，充满了老之将至的感伤。

[ 本帖最后由 玉吅 于 2006-12-19 22:55 编辑 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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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不仅是寿命的修短，艺术家的活动年代，也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这个艺术家在艺术史上的地位。与吴昌硕相比，黄牧甫卒于清末，故无法放在民国艺术史中讨论，《民国篆刻艺术》、《近代印人传》中自然也没有黄的踪迹，很难想象，如果黄牧甫、赵叔孺、王福安与吴昌硕、齐白石同台鏖战，是怎样一种热闹。当然，比起另一位没有幸运地存活到二十世纪的篆刻大师徐三庚（1826-1890）来，黄牧甫毕竟还是在新世纪留下了一些痕迹，而徐三庚则完全被稍早的赵之谦和略晚的吴昌硕光芒所掩盖，更不幸的是背上了妖媚的恶名。
其实，就连黄牧甫也没有完全脱离赵之谦的窠臼，黄创立的黟山派，按沙孟海《印学史》分类，只算得上是赵的支派，《印学史》选黄四印，都是悲庵风格，的确，通览黄牧甫遗下的千余枚印蜕，颇能看出黄学习邓石如、吴让之，倾心于赵之谦，最后自创新格的过程。在白文“化笔墨为烟云”印的边款中，三十五岁的黄牧甫谈了一段关于邓吴篆刻的看法：“或讥完白印失古法，此规规守木板之秦、汉者之语。善乎，魏丈稼孙之言曰：完白书从印入，印从书出。卓见定论，千古不可磨灭。陈胜投丰，武侯抱膝，尚不免为偶耕浅识者之所嗤笑，况以笔墨供人玩好者耶。癸未十一月，牧父作。”（图0-2）癸未是光绪九年（1883），所谓“木板之秦汉”，大约是指用木板翻刻的秦汉印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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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读黄牧甫印谱，印象最深的两枚都是朱文，“器父”（图0-3）是黄牧甫四十三岁的作品，曲铁般的线条界出朱白块面，一些弧线增加了块面的立体感。此印今由君匋艺术院收藏，器父的主人名苏若瑚（1856-1917），广东顺德人，曾从李文田游，碑体大字尚不恶。“颐山”（图0-4）应该是黄自己认可的得意之作，尽管边款文字十分谦虚：“小篆中兼有古金气味，惟龙泓老人能之。此未得其万一。牧甫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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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黄牧甫成熟风格的白文喜欢自称“仿汉铸印”，其实并没有脱离赵之谦的窠臼，但线条安排粗细对比强烈，这似乎是受吴让之的习染，此类作品看似老实敦厚，同样能给人很强的视觉冲击。至于偶然刻些宽边白文，如“生于庚午”、“皆有依据”之类，（图0-5）方整的边栏与栏内错落的文字形成对比，为后来的乔大壮、蒋维崧师弟留下了开拓空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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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“人生识字忧患始”，这是苏东坡的名句，这方白文印见于多种黄谱，如果不是《君匋艺术院藏印集》提供了印面墨拓，（图0-6）谁会注意到七个字的每一笔都欹侧顾盼，而最后居然汇成平正刚直的效果。这种从不平衡中求得平衡，不对称中找寻对称的法门，黟山派的嫡传多数未能领会，反倒是被几位受过西洋美术熏陶的印人继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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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从篆刻家的服务对象大致也能了解他在圈中的地位和社会认可程度，广雅书院的主人公“臣张之洞”， （图0-7）“十六金符斋”主人吴大瀓，（图0-8）辛亥国变中死于非命的“托活洛氏”端方，（图0-9）这三位都是黄牧甫艺术生涯转戾点上的关键人物。再选几枚让读书人看了有亲切感的印章，黄公度的“人境庐”，（图0-10）艺风老人所藏善本上经常钤盖的“荃孙”，（图0-11）长沙王先谦字“益吾”，（图0-12），井研廖平字“季平”，（图0-13）武进“屠寄”字敬山，（图0-14）这些印精粗不一，究竟是与作者的心境喜恶还是交谊深浅有关，不得而知。书法家王孝禹、陶濬宣、王同愈的印章也出黄牧甫的腕底，此外，民国丙子（1936）张鲁庵所集《黄牧甫印存》，半数为华阳王雪岑（秉恩）所刻，十分用心，间有为番禺潘兰史（飞声）刻者，也很精致，至于钱君匋所藏黄牧甫印，则为弟子李尹桑刻者居多，精力似乎有些颓丧。

玉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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