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老师时常引史为证,把读诗的体会放到历史的具体环境,让你感受诗人写诗的心境。她讲《杜甫诗》的时候,已经表现出这个倾向,这应该是受到传统中国文史教育的影响。不过,叶老师从不把自己限制在传统解诗的框架中,而是不停吸收西方新批评的东西。无论是克林斯·布鲁克斯(Cleanth Brooks),还是罗伯特·佩恩·沃伦(Robert Penn Warren),这些她在1960年代中期上课时都讲到了。我是外文系的,当时学的就是新批评这一套,所以对这些很敏感。我印象很深,有一次叶老师上《诗选》课,那是1965年下半年,我忘记当时讲的什么诗,她突然提到福克纳的短篇小说《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》,恰好我刚读过,听她讲来只觉耳目一新。叶老师不仅文史底子扎实,研究视野更是开阔,总是不断学习未知的东西。但她也不会被流行的理论所迷惑,不会硬套这些理论,更不会学了西方的新东西,就把自己的旧传统统统抛掉。这一点我觉得很了不起。叶老师1973年发表过一篇文章《漫谈中国旧诗的传统:为现代批评风气下旧诗传统所面临的危机进一言》,列举了把西方文艺理论生套进古典诗歌研究中产生的各种误读,强调了文学传统的重要性。虽然我是台大外文系的,但对于这个问题我始终站在叶老师这边,对那种乱联想、没有历史根据的结论很不赞成。就像叶老师文中说的:“要养成对中国旧诗正确的鉴赏能力必须从正统源流入手,这样才不致为浅薄俗滥的作品所轻易蒙骗,再则也才能对后世诗歌的继承拓展、主流与别派都有正确的辨别能力,如此才能够对一首诗歌给予适当的评价。”